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仙君今乘幻电来 重逢与初见(下)

一人一鬼在月光下相对而立。

鬼少年浑身像是被血洗过一遍,破布衣浸透血色,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头颅,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。

青衫男子看着他,脸上却毫无恐惧之色,没说“节哀”,也没说“走好”。

他竟笑盈盈地说:“嘿,小鬼长得还挺俊。”

片刻,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大捆金光闪闪的上等纸钱元宝。

“初次见面,给您带了些见面礼,不成敬意。”

他随便捡了块石头,在地上画了个圈,凭空燃起一簇火焰,把金银纸钱点燃了。

年轻男子慢慢把一整袋纸钱都烧完,又朝向矮屋,深深作了三个揖。

纸灰随风飞旋而起,危雁迟盯着男子,开口问了第一句话:“你是谁?”

“哟,可惜,我猜错了。”男子轻笑,“我以为直到我把你超度,你都不会开口讲一句话的。”

危雁迟语调很平:“我讲的。”

男子挑了挑眉,仿佛觉得他有趣,带着笑意问:“小公子,你知道你自己是鬼吗?”

危雁迟点点头,过了会儿,又摇摇头。

村里人都骂他是恶心鬼、倒霉鬼、吊死鬼。

但母亲一直把他当作正常小孩养,反反复复地告诉他,别听其他人说的,你是普通人类,和别人没什么不同。

这两个概念一直让危雁迟很迷茫。

他到底是什么?

一边是纯粹的恶,一边是纯粹的爱,他要听哪边的?

“你是鬼。”身边男子这样告诉他。

“大多数普通的鬼是人死后留下的灵魂,但你稍有不同,你是一个单独的灵魂,通过你母亲获得了躯体,像生命一样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。”

“至于你的灵魂从何而来……”

俊美男子沉吟片刻,“我看不出来。”

他没有否定危雁迟的存在,没有夸大危雁迟的危害,只是客观地描述了他的身份。

危雁迟低下头,“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讲这些。”

“嚯!那你知道的可太少了。”

男子晃了晃脑袋,“但是没关系,等我超度你,你就可以去到下一世。希望你能投胎成一个普通人,好好了解这个广阔的世界。”

危雁迟:“超度是什么?”

“简单来说,就是一个新的开始。”

危雁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
“好了!”男子一拍巴掌,“小兄弟,在新的开始之前,你还有什么想实现的么?”

危雁迟想了想,用他那始终平直得不似人的声线说:“我想,再晒晒太阳。”

此时更深露重,连鬼都觉得寒冷。

按鬼的年岁来算,危雁迟不过才是蹒跚学步的小儿,本能地贪恋温暖,他只想暖和一点走。

出乎意料,年轻男子答应得很爽快:“没问题。”

这一人一鬼爬上屋顶,肩并肩坐到碎瓦上,就这么在夜里发呆,等日出。

平时的夜晚都很长,今天的却很短。

危雁迟不怎么需要睡觉,有时候他会一个人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从夜晚到白天。这是第一次有人陪着他不睡觉。

这人不仅陪着,还是个碎嘴子,本职工作应该是讲单口相声的,一直叨叨个没完。

危雁迟从男子的唠叨中得知,他有三个很叛逆的徒弟,仨徒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,他只好出来逮他们。

无意中逛到这里,听说这村寨里发生了一起厉鬼作祟的惊天血案,他便来了,看能不能帮上忙。

他又自顾自地说了很多,说他踏遍的那些大好河川,说他听到的各种奇闻逸事、朝政野史、家长里短。危雁迟听得云山雾绕,但男子也不在乎他听懂了没,反正就是叭叭地讲。

他似乎想把这大千世界都压缩到这一夜,让木讷的鬼少年知道,世界远不止这个小小的偏僻村庄。

太阳刺破地平线的时候,他没再讲话。

一人一鬼坐在破屋顶上,安静地看完了日出。

青衫男子逆着阳光站起来,袖摆下伸出一只白玉般温润的手,随意揉了揉危雁迟的脑袋。

他的触碰很舒服。

他落下一句:“你在这晒太阳,我去去就回。”

危雁迟看着他跃下屋顶,青袖飘飘,像山间自由的竹仙。

青衫男子垂眸念着什么,然后以他为中心,一面柔似水波的透明大幕缓缓展开、延伸,直到罩住了整个淮岭村。

在他低缓的念诵中,土壤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,许多透明的小气泡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从地上升起,环绕住他,然后又慢慢地淡去了。

鬼问:这些是什么?

男人说:这是灵魂。

鬼:他们去哪了?

男人:去了另一个世界。

鬼:我妈妈也去了那里吗?

男人:是的。

鬼问:他